雷暴是半夜來的。

林渺渺被雷聲驚醒，她剛開始以為自己在做夢，頭腦清晰一點之後，發現應該是雷暴開始了，因為她沒摸到墨。這麽眨眼的功夫，連綿的雷聲好像更清晰了些。林渺渺趕忙起身翻出照明珠，趿拉著拖鞋就往外跑。門口，墨正在把外面的大竈小竈，石臺案板和面包窯往新開的盆栽屋裏面搬。原來這些東西被大紅花膠質粘在地上的部分是整齊的切割痕跡，林渺渺沒想到它們還能移動位置。看來這邊她幫不上什麽忙。墨見林渺渺過來，瞬移似的過來親了她一口，又一陣風似的消失無蹤。林渺渺轉頭找了下才發現他在柴房門口開始將牛皮絲綢門簾重新糊住。好吧，這個她也幫不上忙……

林渺渺將目光移向了山外。哪裏已經能清晰的看到一片閃電組成的□□了。不同於上次白天的雷暴，這次半夜突然來襲的雷暴在視覺上的沖擊力更大。夜晚的視野不算良好，但漫天的閃電彌補了這一點，雷暴吞噬著的地方被照耀的亮如白晝，在一道道粗壯的閃電下，正被雲團侵入得樹林可以說纖毫畢現，雖然林渺渺的目力還不夠她看的那麽清晰。因為是晚上，林渺渺還發現了之前那次雷暴她沒有發現的東西——球形閃電。在雲團的最頂端，有無數的球形閃電在蹦跳，閃爍，它們穿梭在雲團頂端，像是閃電的精靈，有生命一樣隨著雲團前進。這有點像跳跳糖蹦迪……林渺渺腦洞大開的想著。

正在林渺渺出神的看著那瀑布一樣的閃電群的時候，墨過來了，他彎下腰，直接把手臂放在林渺渺臀下將她單手抱了起來。林渺渺沒有收回視線，只是熟門熟路的靠在了墨胸前。“好壯觀啊。”她輕聲呢喃。

墨低垂眼眸，林渺渺的臉被狂暴的閃電海點亮，浮動著光輝，他說到:“嗯，確實很壯觀。”

他們倆就這樣靜靜地站在石洞口，林渺渺看著滾滾而來的雷暴，墨看著林渺渺發光的臉頰，一直到雷暴雲團席卷到叢林中間，震耳欲聾的雷聲讓林渺渺什麽都聽不清了才轉身回家。墨糊上門簾和橡膠皮，濕氣和雷聲被一絲不落的阻擋在外，新客廳空蕩蕩的，只有幾顆照明珠恒定不滅的照耀著兩人，墨溫柔的將林渺渺抱起，回到了臥室。

輕微的震動回蕩在山洞裏，那是不可計數的雷電打在山體的聲音，這座不大的小山仿佛應和雷電般充斥著低頻的回響，掩蓋了住了林渺渺的驚呼，將一室春光淹沒在無邊的黑暗中。

這場雷暴持續了足足兩天。這兩天林渺渺吃了睡睡了吃，墨也就是胡天胡地的鬧了兩天。等山體的嗡鳴漸不可聞，墨還在裝模作樣的和林渺渺撒嬌，死皮賴臉的抱著林渺渺跟她說“雷暴還沒結束呢，你再睡會兒吧。”

林渺渺沖著墨的腦殼給了他一記爆栗，指著頭頂喊:“你是不是覺得我聾了，聲兒都沒了。快點快點，把門給我打開。”

墨聞言一臉懊惱，磨磨蹭蹭的起身去扒拉橡膠皮，一邊扒拉一邊幽怨的回頭看林渺渺。林渺渺被他逗樂了，哭笑不得的說他:“你可知足吧，我沒給你關進雞籠就不錯了，我腿都軟了。”

“那不是更應該躺好休息嗎？”

“我信你個鬼。你快點。”

“好吧好吧……”

接下來的一天，墨都跟受了氣的狗子似的，時不時向林渺渺偷來委屈的小眼神，林渺渺表示，少跟我來這套。

雨季比林渺渺預想中的還要嚴重一點。本來在林渺渺的想象中，大概跟梅雨時節似的，只要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但是翠星的雨季，一直都是暴雨，劈裏啪啦的雨點可以說是砸下來的，整個世界都被雨幕遮擋，到處都是水汽。幸好牛皮絲綢防禦力很好，濃重的濕氣都被擋住，門外一側的牛皮絲綢上滿滿的都是水痕，稍微一動就疼滴落下來。

林渺渺除了上廁所和去對面石洞做飯，已經不會主動出去了，外面濕漉漉黏糊糊，讓人全身都不舒服。

現在，林渺渺白天大多數時間都在客廳度過。他們搶收回來的竹米需要收拾。最開始的竹米需要去皮，後期的那些則需要脫粒。墨每隔幾天會出去打獵一次，再將獵物們收拾幹凈，當天吃的放冷藏，其餘都放冷凍。

第一個月，他們倆把時間主要放在了竹米身上。每天吃過早飯，兩人就在擺滿大桶的客廳席地而坐，地上被鋪上了一大張透晶藤編的席子，席子占了客廳靠近臥室這邊的一半地方，上面繃上了一層人魚布。謝天謝地，阿卡薩斯那塊巨大無比的五彩斑斕的黑布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因為這塊布特殊的色彩，不論是帶殼的紅色竹米粒還是不帶殼的綠色竹米，掉在這塊布上都很顯眼，自從用它做了地墊之後，林渺渺就再也不用滿地找米粒了。墨負責脫粒，林渺渺負責用石臼去皮，一般情況下，兩個人都是一邊閑聊一邊幹活，還會經常膩歪一下，墨一天也就弄兩三桶竹米粒，林渺渺的話，如果她不腿軟，就能鑿出當天一頓晚飯的竹米。雖然很慢，但是他們也沒什麽別的事情，所以光收拾竹米就慢悠悠弄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裏，二隊來了幾次，因為外面太濕了，林渺渺把零食整理箱收回了儲藏室，讓墨在後門墻上刻了字，告訴人魚們進屋來拿零食。林渺渺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的文字，像一群沒頭沒腦的小蝌蚪。墨還給她寫了寒族的文字，充滿了圓圈，三角和波浪線，讓本來想學習一下文字的林渺渺將這個計劃推後了。因為除了蝌蚪文和形狀文，土族的文字像亂碼，風族的文字像花兒……林渺渺看的一個頭兩個大。

第二個月，他們終於弄完了所有的竹米，林渺渺把目光放在了石器上。她想要個石磨。兩人來來回回研究了幾天，最後決定做兩個。一個大的，因為這裏的黃豆太大了，大石磨讓墨用，雨季過後，林渺渺覺得自己可以試著做醬油了。小的就做一個臉盆大小的，林渺渺用。取兩塊石頭，讓墨削成合適的形狀大小，兩塊石頭中心挖洞，用木頭承接。下方磨盤中間高四周低，在最邊緣挖出石槽，好方便漿水流下來。石磨相貼的兩面還要開磨路，先均分四排，四排在分八排，紋路要勻稱，左側最深，沿45°斜向右側直至平面，這樣才能更好的研磨。除此之外，上磨盤需要挖兩個洞，一個洞用來放果實，需要有和緩的坡度，一個洞要留作裝把手。兩人一邊討論一邊返工，在第二個月尾聲，總算是做好了兩個石磨。石磨最好那天，林渺渺興奮的指揮墨磨出了曬幹的風神果粉，興致勃勃的煮了一鍋酸辣粉。第二天，她泡好黃豆，切小塊，用小磨加水磨出渣豆腐，加入切碎的卷心菜做了熬渣豆腐，這還林渺渺小時候，奶奶長長做給她吃的，充滿回憶的料理。

折騰出了石磨，林渺渺就無所事事了。但是墨好像忙了起來。他除了打獵，經常一次性消失一整天，每次都全身泥濘的回來，帶著一株花或者一棵草，有時候是一塊其貌不揚醜不拉幾的石頭。每次回來都很疲憊，清洗一下倒頭就睡，林渺渺每次問他，他都說等一等，等一等，馬上就要收集全了。

終於，在進入最後一個月的第二周，墨又一次狼狽的回來後，他告訴林渺渺，他找全了所有的材料。

“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是做什麽了嗎？”林渺渺坐在床上平靜的問到。墨一次次的外出，一次次疲憊的回來，林渺渺從開始的好奇，後來的擔心，到現在，她的心情已經疲憊了。她不知道墨在搞什麽事，他每次回來都很累的樣子，一身狼藉，林渺渺也不好追問，墨好像也沒打算告訴她。這讓林渺渺非常介意，每次在墨走後，她都會胡思亂想，想墨會遭遇什麽，想墨收集這些東西到底要幹什麽，為什麽不好好的和她說。

墨聽出了林渺渺的不滿。他欺身上前，單膝跪地，握著林渺渺的手。“我擔心你不讓我去。”他說著，將林渺渺的手帶到自己臉上，溫柔的輕蹭著。“我也擔心，我會不敢去。”他說完，望著林渺渺如釋重負般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像是一鉤殘月，鉤起滿天星輝，有種頹敗的燦爛。墨就這樣笑著抱起了林渺渺，一邊走向浴室，一邊和她耳語，那話語充滿危險:“幸好，我堅持下來了，你也要堅持。”

林渺渺沒懂，直到墨拿出所有東西，然後在浴缸裏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你瘋了嗎？你在幹什麽！”林渺渺上前扒拉著墨猶如鐵鑄的手臂。

墨紋絲不動，他摸著林渺渺的頭發，溫柔的細語:“別擔心，渺，我沒事，這是最後一味材料。有了這些東西，你去聖地轉換就不用受苦了。”

林渺渺瘋狂的拽著墨的手臂，蜉蝣撼樹的想將他從浴缸裏拽出來，但墨沒有任何動搖，他看著林渺渺迸出淚珠，看著林渺渺竭力嘶吼，只是一直溫柔又堅定的安慰她“沒事的，再一會就好了。”

最後，林渺渺再也沒有力氣了，她癱坐在墨身邊，望著墨傷痕累累的手腕。墨的愈合速度很快，每次一道傷口愈合，他就會撕扯掉其他地方的鱗片，然後毫不猶豫的給自己一下，最後，他的右手小臂內測的鱗片都被拔掉了，十幾道傷口鱗次櫛比。林渺渺已經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了，她什麽都做不了，就連拉動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林渺渺的腦袋已經空了，久違的，那種無措時觀察四周的習慣又冒了出來，她就靜靜的看著墨，從他不知道第幾道傷口開始，她看著墨撕扯鱗片，每一片都讓墨微微的顫抖，墨在忍耐，疼痛與極力的壓制讓他的手臂不可控的微顫，林渺渺看著他的嘴一開一合，哦，好像再說“沒事，不疼。”他在騙她，怎麽可能不疼。之後，墨每次撕扯鱗片都會告訴她，他不疼，很快就好了。林渺渺覺得自己像一條離水的魚，空氣漸漸離她遠去，讓她眼前發黑，頭暈目眩。她機械的看著墨的嘴巴一張一合，但是她聽不見墨再說什麽，她只能聽見耳鳴聲一陣高過一陣，直到讓她全身都開始和耳鳴共振，整個世界也跟著顫抖起來。現在，墨沒有鱗片的小臂內測明晃晃的在他眼前，那上面橫亙著十幾道傷疤，有的已經愈合，有的還在流血，啊，墨的血是綠色的，林渺渺看著綠色的血液蜿蜒進浴缸，浴缸底部已經被鋪滿了。這些傷口像一只只巨獸張開的大嘴，將林渺渺的所有吞噬殆盡。

“渺，渺，你怎麽了，你別嚇我！渺。”

林渺渺虛無的眼睛終於回神，墨的臉在她面前放大，林渺渺猛的拉起墨的右側手臂，不對，怎麽沒有傷口？林渺渺迷惑的想，難道剛剛都是幻覺嗎？不對，沒有鱗片。沒有鱗片啊。

林渺渺摸著墨的手開始顫抖，她語不成句，整個人都不對了。“墨，你的，墨，胳膊……你的鱗片，鱗片啊。”她終於完全回神，泣不成聲，只能哽咽著問他:“為什麽，你到底在幹什麽，我不要，我不要。”

墨緊緊抱住掙紮的林渺渺，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慰她:“渺，渺你聽我說，如果你去聖地轉換的話，會很痛苦的，那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會讓你恨不得死去。但是如果你提前提升了身體素質，在吸收寒族血液的話，就不會有感覺了，到時候你就只會覺得睡了一覺而已。”

這是什麽鬼事情！林渺渺捶打墨的胸口。“誰說我怕疼了，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怕疼了！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不和我商量就傷害自己。你知道我剛剛有多害怕嗎？你這個混蛋，你就是個混蛋！”

墨緊緊的摟著林渺渺，好像生怕他下一刻就不見了。他深吸一口氣，對林渺渺說:“渺，渺，我最好的朋友森，她的伴侶沒撐過來，我害怕，我害怕你也會受不了離開我。我真的很害怕，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怕以後會從聖泉裏撈出你的屍體。這次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好不好，就這一次，就這一次你聽我的好不好？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他的氣息隨著訴說越來越低，好像一陣風就能吹散。林渺渺慢慢的不在動作，最後他抱著墨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林渺渺哭了很久，久到墨的鱗片開始緩慢的長了出來才停止。墨一直抱著她，兩個人就這樣坐在浴缸旁，缸裏是那層綠色的血液，它們仿佛有生命一樣，在浴缸底部緩緩移動。

“渺，對不起，讓你傷心了。我不是不想提前告訴你，我沒有勇氣，我很怕。我怕你不讓我這麽做，但你知道嗎？我也怕自己說了之後就不敢這麽做了。你知道嗎，這個方法你也會受苦的。我原來想，不去聖地轉化，也不提前適應了，咱們就這麽一直過下去，一直到你離開我那天。但是很快我就後悔了。我一天比一天更愛你，每多一天我就多一分害怕，我怕和你分開，我怕你離我而去之後的日子，我怕到不敢離開你一會兒，就怕你受傷了，生病了，我怕任何會導致你離我而去的事情。後來我決定自私一點，我要把你留在我身邊，一直一直，直到你和我一起回歸主神的懷抱。你不要難過，其實我只不過是流了一點血，我現在甚至感覺不到曾經流過血，但是你，你需要泡十五天的藥浴，這十五天可不好過。”墨說著，用手扶著林渺渺的頭，將自己的額頭抵在林渺渺額頭上，他虔誠的，懇求的，像是對自己的神明祈求。“渺，你能不能為了我，為了我放棄你的身體，接受這15天的痛苦。我會一直陪著你，也請你，也求你一直陪著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了。”

林渺渺聽著，她從來不知道墨有過這些想法，她眼裏的墨是陽光的，沈穩的，強大的，偶爾有些跳脫的，她從來沒有想過墨有這麽多的憂慮。當她選擇接受墨的角，真正意義的接受的那天，她有想過如果自己只能在活30年，到時候墨要怎麽辦。她當時覺得，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看來，是很不負責任的，她明明知道對於活著的人來說那會有多麽殘忍。後來聽墨說可以到聖地轉換成寒族，她還很開心，因為這樣能解決很多事情，最主要的就是她的壽命。她的壽命會延長，她也不用再擔心害怕一點小傷，一個小感冒就要了她的命，她完全可以和墨白頭偕老。“為什麽，為什麽上次說到去聖地轉換的時候不告訴我？墨，我不知道你朋友的伴侶是什麽情況，但我有信心，我一定可以撐過來，我愛你，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撐過來的。”

“如果重來一次，渺，你還會讓我放血嗎？”

“絕不。”

“我也是一樣的，我絕對不會讓你直接去聖地轉換的。我愛你，我不會讓你接受任何一點不是必須的疼痛，就算再重來一次我也會是一樣的選擇。不過如果真的能重來一次，我一定偷偷在外面放血不讓你知道。”

林渺渺推開墨一直抵著她的額頭，站起身，她的腿都麻了。林渺渺揉著麻了的腿，看也沒看墨一眼，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她說:“你就是個混蛋，百分之百的混蛋。”

墨卻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血已經放了，渺這是妥協了。他狗腿的跟在林渺渺身後，先她一步掀起門簾。

是的，血已經放了，疼墨也受了，林渺渺做不到因為賭氣浪費這一切，她還是很生氣，她氣墨什麽都不告訴她就擅自決定，她氣墨明明知道她會不同意還一意孤行。但她沒辦法無視墨的疼痛，浪費那盆血。嗯，他還氣墨算計她算計的這麽準，混蛋，混蛋，混蛋。

林渺渺走進臥室，打開衣櫃。是的，墨在重新挖臥室的時候給她挖了一個大衣櫃，她還抱著墨親了一大口，現在想想就來氣。林渺渺拿了一套換洗衣服，默默地又走回了浴室。墨一直跟在身後，很會賣乖的一聲不吭，就默默地掀門簾，掀門簾……

等林渺渺進了浴室，墨火速的加水，將幾種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和礦石捏碎在水裏，還特意攪拌均勻。

等看他弄好了，林渺渺一言不發的脫衣服泡了進去。墨在旁邊看著，小心的問:“怎麽樣，渺，難受嗎？”

其實是難受的，墨的血液仿佛是活的，水中的綠色血液仿佛開了四倍速，一縷一縷的沖向林渺渺，然後鉆進她的身體，但林渺渺面無表情，只擡眼看了墨一眼，不鹹不淡的回答:“還行。”

墨蹲在旁邊撓了撓頭，開始沒話找話，什麽“你渴不渴啊。”“你餓不餓啊。”“你看著石頭捏碎了還挺好看。”之類的。林渺渺閉著眼，全身緊繃的承受著墨血液的沖擊，只回他一個“嗯。”或者“不。”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當墨終於找不到話題後，水中的綠色終於消失不見。第一次藥浴結束了。

林渺渺放松下來，身體由於長時間的緊繃非常僵硬，不過幸虧血液吸收完之後，皮膚不在有義務入侵的疼痛和酸脹，剛剛的感覺還想從未存在過一樣。她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躲開了墨伸過來的雙手，從水中起身，拿起旁邊的浮浮草擦幹全身，穿上衣服，然後頭也不回的回到了床上，直接閉眼睡覺。墨也沒有說話，只是在林渺渺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了一具涼絲絲的身體慢慢靠近，包裹住了自己。她沒有拒絕，下意識的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就此睡著。

接下來的十四天，墨每天都早早弄好藥浴，林渺渺則是吃過早飯就去浴室泡澡。除了第一天墨放了血，接下來的藥浴就沒在放血了，這讓林渺渺的氣滿滿消了很多。之後的每一天，水中最大的痛苦來自於從深海摘下來的果實——放電果。從第二次開始，每過一天，放電果就會增加一枚，它們晃晃悠悠的漂浮在水中，是不是就會釋放出一道肉眼可見的電流，林渺渺則像被電擊一樣，渾身顫抖，冒一頭冷汗。可哪怕把她電的骨頭都在抽搐，靈魂都被拉扯，四肢五臟百骸都在顫動她也沒開過一次口。她沒有別的辦法表達自己的怒火還在燃燒，她沒法拒絕墨的努力，但她也不能接受墨自作主張的決定。

墨一天天看著這樣的林渺渺束手無策。他試過沒話找話，試過道歉認錯，試過親親抱抱，試過以前林渺渺喜歡的所以東西，他甚至夜裏冒雨出去找到了林渺渺喜歡的水果，但這讓林渺渺更生氣了，因為墨不顧自己的安全，雖然他很強很厲害不會受傷，但是他還是自顧自的決定在暴雨如註的夜晚獨自尋找可能已經不存在了的水果，完全不管林渺渺是不是會擔心，是不是會害怕。這件事之後，林渺渺連他的沒話找話都不在回應。

很快，放電果加到了十二個。林渺渺靠在浴缸上，覺得渾身沒有一處不難受。電流的增大讓她的每個細胞仿佛都在接受炙烤，每條神經都被擊中，她全身不由自主的痙攣，耳內轟鳴，眼前發黑，從外到內都是不可自控的顫抖。墨一如既往的蹲在魚缸邊，什麽都做不了讓他焦慮的蹲著團團轉。林渺渺恍惚中睜開眼，視線從又一波電擊中恢覆，墨向小狗一樣焦慮的轉圈圈的樣子慢慢從光怪陸離的幻象中脫穎而出。林渺渺認真的看著墨，他好像瘦了很多。短短13天，泡藥浴的她沒瘦，蹲在旁邊等著的人卻瘦了，她一直不肯消散的火氣突然就偃旗息鼓，因為平時警覺靈敏的墨現在焦慮的原地不停轉圈，都沒發現自己在看他。他可能腦子也不比自己清醒多少。又一波電擊襲來，林渺渺閉上眼，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遲鈍了。電流離去，她喘了喘氣，這幾天來第一次開口:“我沒事的，墨，就難受一下而已，泡完就好了。”這個是真的，可能因為吸收了墨的血液，藥浴裏的其他材料也是對身體好的東西，每次藥浴結束，林渺渺總是回覆的很快，好像電流除了攻擊她，還將所有對她好的東西一並帶入了她的體內。每次藥浴完，林渺渺都能感覺自己的體能，恢覆力，身體素質提高了。

“你，你剛剛說話了嗎？渺。”墨有些不可置信似的，雙手緊扒著浴缸邊緣，堅硬的石頭果讓他活生生捏變形了。

“嗯，我沒事，你別擔心。”林渺渺說著。

墨睜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說:“這次不是幻覺嗎？你，你肯和我說話了？你肯和我說話了！”他欣喜若狂的蹦了起來，然後向被碰到的含羞草似的，迅速蔫吧下來，重又蹲下來，期期艾艾的說:“你，你原諒我了是嗎？”

林渺渺剛想開口回答，一陣電流又突如其來的出現。林渺渺不可控制的痙攣，浴缸裏濺起點點水花。等她重新回神，墨還扒在原來的位置，但是他低著頭，將頭抵在浴缸邊緣，肩膀聳動，正在哭著大喊“對不起，對不起渺，是我太自私了，讓你受了這麽多苦。”

林渺渺趁著沒有電，趕緊說道:“墨，你擡起頭看著我。”墨擡起了頭，他已經淚流滿面。“我從來沒有因為你讓我疼了生你的氣。我氣的是你總是不顧自己有沒有危險，只因為某件事情對我可能有好處或者某個東西我可能喜歡而不顧自己的安危。我知道你很厲害很強大，你會沒事，但你遇到的困難受過的傷是不會因為你強就不存在的，你不能不顧我的感受，自己一意孤行，什麽事情都不跟我商量。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你的任何決定都關乎著我們的命運，你不能總是自作主張。如果，如果再有下一次，墨，不管你是不是為我好，我都不會在原諒你，你記住了。”

“好，我記住了，渺，我……”又一陣電流，林渺渺沒聽見墨說了什麽。

還有兩天。

作者有話要說：

即將開啟新種族。

另外說一句，我一直覺得溝通和商量是情侶之間很大的問題。墨覺得對林渺渺好的，不一定是林渺渺覺得好的，不過就這一章的事情，林渺渺覺得好的墨也肯定不會接受。但是如果墨提前掰開了說透了，林渺渺也會同意墨的做法，因為這是實際操作中性價比最高的辦法了。林渺渺主要就是在氣墨自作主張，完全沒有考慮過她的想法。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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